不过。”

贺萧看着楚乔，眼力炙热得如同火焰熔岩。

多少年的生逝世与共，多少年的相伴并肩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，远比任何人都要多。而那份曾经萌动的情绪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质，好似亲人般血乳融合。

眼前这个女子，刚强、英勇、仁慈、真诚。当然她也会胆小，也会迷茫，也会软弱地伏在他的怀里大哭。他们是战友，是朋友，是亲人，她既是他的主子，又是他的妹妹。

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，贺萧忽然伸出手抱住她，声音低沉，仿若是嚼着血：“保重！”

“你也保重！”

战士翻身跳上战马，李修仪对着楚乔大声召唤：“姑姑！姑姑！”

贺萧将孩子护在怀里，再也不看她一眼，带着一众精锐部队，顺着侧南方的城门就冲杀出往。与此同时，东西两门也大敞，各有一路军人冲出城门，和敌军混战在一处。

“弓箭手筹备！”贺旗大喝一声，“放！”

广阔的荒野如同一个铰肉机，无情地吸纳着战士们的生命，长矛和马刀闪耀着嗜血的光芒，成千上万的马蹄如同轰叫的闷雷，在天地间滚滚而过。

楚乔站在城楼上，看着这场逝世亡的鏖战，所有的记忆逐一闪耀在脑海之中。

她两世为人，做过很多事，碰到过很多人，有的事做对了，有的事做错了，有的人错过了，有的人辜负了，可是无论如何，不管在何种境况下，她从未背弃过自己的信心。

生命在这一刻变得越发清楚。她闭上眼睛，那些走过的身影逐一闪现，她爱过的、恨过的、辜负过的、伤害过的，终极，凝结成一个清俊的身影。她站在船头，衣衫萧萧，被冷雨轻点，淡淡地回过火来，眼眸清冷，却带着深沉的眷恋。

“我爱你。”她轻声地说，风那么大，吹过她的鬓发，天地间都是血红色的。那些纷涌如潮水的兵甲咆哮而来，一次一次冲击着古老的城门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
她把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，那里已经微微隆起，带着生命的盼看，一直在支撑着她，让她有勇气站在这里，不畏惧，不软弱，刚强地做一个母亲。

路那么远，他必定听不到。

她微笑着仰起脸，看着清澈的天空，“我爱你——”

可是，我毕竟不能陪着你了。

天那么蓝，晃得她眼睛发酸，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，没进她森冷的头盔，浸进她稠密的头发中。

她拔出战刀，所有的敌军都向她的方向冲来。贺萧的人马已经从侧翼杀了出往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像是滚滚闷雷，白底红云战旗在头顶飞扬，那鲜红的色彩在滚滚黄沙中尤其醒目，像是一轮布满盼看的红日。

她回过火往，眼力逐一扫过那些年轻的战士。

这些，就是驰名天下的秀丽军，可是现在几乎已经很丢脸到最初那些面貌了。这么多年来，这支铁血的部队追随她转战南北，跨越了全部西蒙大陆。他们追随着她，从无退缩和胆怯。

真煌之战、西北之战、赤渡之战、北朔之战、千丈湖之战、火雷原之战、龙吟关之战、唐京之战、白芷关之战、铁线河之战……

七年来，这支部队以光辉的战绩向全部西蒙大陆证实了他们的虔诚，不分国家，不分派系，他们不为任何人而战，只为她、为自己的良心。

一批又一批人倒了下往，却还有更多人在奋力地向前奔走。哪怕他们对于他们守护的国家并没有什么深进的情绪，哪怕他们的故乡在万里之外，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等候的是何种命运。可是，只要一个理由就足够了，只要一个人的命令就足够了，只要那个人站在前方，他们的虔诚就会如万丈冰湖下的冷铁，即便山河崩溃，血化成灰，也不会动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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